朝来白露细如鱼

微博:闲云一片不成鱼
一条冷酷无情的咸鱼
【已跑路 会诈尸】

江月/引子

金铃台名字风雅,却是个妓院。分了东西四院,东两院是姑娘,西两院是小倌。卖艺不卖身的住前院,靠身子过活的住后院。话是如此,到底一入娼门深似海,从此再无回头路。焉有两个干净的。

这日天已黑了透彻,有客人的早已同赴巫山,没人的闲嚷两句也要睡了,金光瑶却迟迟没有闩门。左等右等好容易听见脚步声,却是阿箐小丫头,一路喊着“瑶哥哥开门”,还隐隐带着哭腔。

金光瑶心道别是薛洋又发疯打孩子了,连忙迎出去,嘴里问着“怎么了这是”,正正接住扑进怀里的小姑娘。

阿箐哭道:“哥哥送我去东院和绵姐姐作伴,路上见着老爹带人抬了个麻袋回来。哥哥说他们又要害人,便过去拦。没说几句就闹起来了,老爹好生气,想是要动手。瑶哥哥你快去劝劝我哥哥!不然他又要挨打了!”

这阿箐才三岁,伶伶俐俐,难为她讲的如此明白。金光瑶情知这回不妙,将阿箐抱进屋里叮嘱“闩上门乖乖睡觉”,也不待阿箐回答,便一阵风似的往楼下冲,隐隐听见小姑娘应他就是了。

金光瑶今年十八,是西后院里的小倌,花名牡丹,已接了两年客。生意不旺不淡,名气不响不冷,因着是老爹第一手教出来的,平日里乖巧,倒也说得上话。同屋薛洋花名成美,两个一年进的园子一年开门接客,学习起居都在一处的,彼此至亲。一个圆滑婉转,一个刁钻泼辣,素日形影不离。

薛洋之泼可谓远近闻名,初夜便得罪了权贵,大闹三天,给老爹在外面关了三日,捡了个小孩回来起名阿箐,当亲妹子养。这些年也是死性不改,打骂全然没用,还是逮着机会便撒泼,到给那一班子弟捧出个“特立独行”的名头。老爹也就睁半只眼,混过便罢。

小打小闹也就算了,今儿这是拦了老爹财路,凭他平日怎样,今儿这一遭绝不好过。金光瑶急出一头冷汗,也顾不得形象,只管迈了大步的赶。果然金铃台门口围了一圈人,嘻嘻闹闹看好戏。

众人见是素日和那泼户绑在一处的牡丹公子,纷纷让出条路来,各个盼着这戏闹得越大越好。金光瑶倒也畅通无阻的挤进正中间,只见当中老爹抱臂站着,身后几个奴仆都拎着棍子;薛洋叉腰站在正对面,脸红筋涨;地上一个小孩,堪堪六七岁年纪,哆哆嗦嗦拿把匕首压在自己脖子上,那白皙的颈子上已渗出血红。

想必这就是老爹今个儿弄来的财源。金光瑶也没心思多看,忙忙朝老爹一福身子,笑道:“这是怎么了,在家门口到闹起新戏了不成。可是成美又闯祸了?成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,三日五日上房揭瓦了,老爹十分心待你,你到不领情儿!还不快认了错,气坏了老爹?!”说着过去推了薛洋一把,冲老爹笑道:“成美年轻不懂事,您还不知道吗,什么事都是咱自家的事,还是回屋里说啊!您消消火,莫要气坏了身子!”说着朝那奴仆使个眼色,就有两个上前来捉那小孩。

小孩看着不好,边躲边道:“你们再上前来试试!”

金光瑶怕他真寻了短见,忙道:“小弟弟这是做什么?刀子不好玩,划伤了自己可疼的紧。来,把刀给哥哥吧。”说着便上前去接那刀子。

小孩闻言啐他一口,破口大骂:“呸!士可杀,不可辱!要么你们放我去找我舅舅,要么我就死在这,让你们吃人命官司!”

那气势便是非比寻常的,金光瑶听了暗暗心惊,忖度这不知是哪家门第公子被拐了来,金铃台胆子是愈发大了。进也不是,劝也不是,只好退回薛洋旁边站着。小孩犹自骂道:“朗朗乾坤,昭昭日月,堂堂皇城,天子脚下!竟有这般肮脏龌龊勾当!真是世风日下……”还未骂完,人群中又挤进两个人来。头一个朱衣革带金光闪闪,身侧佩剑,十分威严,正是京兆伊下的神捕,平日常见的;又一个甚是年轻,与金光瑶仿佛年纪,书生打扮,紫纱罗作长顶头巾,想是有功名傍身。一袭紫衣,料子甚是朴素,倒让他穿的十分高贵。金光瑶觉他略微眼熟,想着必是见过,一时想不起来,暗暗思索。

神捕道:“这里甚是热闹,不知为了何事?我这一位朋友初次上京,家里孩子贪看热闹跑丢了,急得不行。可有哪位见过个六七岁孩子,穿白色金边衣裳,腰上挂个金铃的么?”

那小孩翻身爬起,刀也不及收便扑向紫衣人,哭道:“舅舅!”

“金凌!”紫衣人慌忙接住,紧紧搂了,对神捕道:“就是他了。”

这是那公子家人找来了。金光瑶暗暗松了口气,对薛洋轻声道:“这下好了。”薛洋哼了一声没有应答。有道是“民不与官争”,老爹这回眼睁睁看着到手的摇钱树跑了,心里气个仰倒,面上还得陪着笑道:“原是我看这孩子在路上哭的可怜,这才带他来略坐坐。既然家人找到,便快快回去吧,可莫要再乱跑了。我乏了,牡丹,替我送送官爷。”说罢朝神捕行个礼,兀自带人走了。

孩子已找到,借坡下驴了事便罢。紫衣人与神捕点点头,二人便要离去。金光瑶应着老爹吩咐自然要送到街口,连忙赶上,搀了神捕卖娇。身后薛洋懒洋洋的赶人,“散了散了,看热闹明儿赶早儿!”他也不瑕理会,只是快走两步,悄悄问神捕:“这紫衣公子好生俊秀,好大的威风!不知您老是哪里识得的一位英雄?”
神捕笑道:“怎么,牡丹看上他了?”

金光瑶娇道:“人家好奇嘛,大人惯会胡说的~”

正说着,那人已抱着金凌赶上来,就在他耳边道:“这金铃台果真耳熟。”

金光瑶一怔,愣在原地。只听那人笑道:“在下江澄,江晚吟。”
“一别数年,金公子可还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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